2006年上映的《东京审判》这部电影(整部电影投入近三千万元),基本客观而真实地反映了62年前那场震惊世界的东京大审判(耗时2年零7个月,历经817次庭审)。被乐评人认为“这是一部像《辛德勒名单》一样悲悯的作品”。
据说导演高群书在影片开拍后遭遇出资方撤资,一度面临停拍。高群书不得已借债500多万元,最终将影片拍摄完成。
电影很精彩,今天只重点谈谈对电影的第一个重头戏——中国法官该占据何席次的感想。
1945年8月15日 ,日本天皇下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1946年1月19日 ,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成立。
——一场对战争罪犯的审判随即开始。
1946年3月至4月,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由中国、苏联、美国、英国、法国、荷兰、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菲律宾各1名法官组成,共11名;
1946年3月20日,法学家梅汝璈代表中国飞赴东京,出任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法官。
电影以中国法官梅汝傲的日记体自述展开,《梅汝璈日记》中的精彩话语作为影片中的画外音贯穿始终。这些被尘封了60年的声音将从香港演员刘松仁的口中公布于世。
国际军事法庭于1946年4月29日集体宣誓:“我们郑重保证,必须依法秉公行驶其司法任务,绝无恐惧、偏袒、私爱,依良心行事,绝不泄露或透露法庭任何人对于法庭判决或定罪之意见,及投票。我们向上帝发誓!”
首席审判长——澳大利亚卫勃法官称:由于本法庭采用最公正的英美体系,所以十位法官的座次问题及入场顺序为美、英、中、苏、加、法、新、荷、印、 菲。把中国法官的座次排在了英国之后。
梅汝璈立即对这一安排提出强烈抗议:“如论个人之座位,我本不在意。但既然我们代表各自国家,我认为法庭座次应该按日本投降时各受降国的签字顺序排列才最合理。”
如果一个民族落后,那么它或它的代表者就会在任何国际舞台上被人瞧不起。所以电影的几个重头戏之一就是中国法官该占据何席次。(这是第一轮较量)
卫勃:这是法庭,不是签字受降仪式。
梅汝璈:那么,卫勃爵士为什么要按照这个顺序安排呢?
卫勃:这是惯例.
梅汝璈:谁定的?按照受降书签字顺序不是惯例吗?
卫勃:法官们,我们是来审判战争罪犯的,为什么对这样一个小小的问题如此在意呢?
梅汝璈:这问题一点都不小,何况真理只有深浅,没有大小之分!如果不按体重之分,那就按签字顺序,我一点不希望我们的法庭变成拳击场。
法官的座次问题在半认真、半开玩笑中讨论来讨论去,事实上并没有获得解决。
正式开庭的前一天(1946年5月2日),这一问题的争执达到了高潮——法庭的预演四点钟就要开始,审判长最后宣读一遍法官座次:仍然是中国排在英国之后。
只见梅汝傲把本子一关,当着所有法官的面,头也不回,愤然离开了会议室。
卫勃追出来解释:他们坐在我的左右手,主要是因为他们对英美法程序更熟悉一些,只是为了工作上的便利,丝毫没有任何歧视中国的意思。
老戏骨刘松仁没有让我们失望——在卫勃面前,他演出了梅汝傲那种铮铮铁骨,宁死都不肯退让的坚定——要么没有台词,要么就是大段的台词。当他说话时,总是能感染我们,(这是他与首席审判长展开的第二轮较量):
梅汝璈:恕我直言,你我都清楚这是国际法庭,并不是英美法庭!
卫勃:你为什么不从另外一个角度想这个问题?你想想看,照现在的安排,你的近邻将是美国法官和法国法官,而不是那位俄国将军,这对你将是很愉快的。”
梅汝璈:爵士,您这样说是侮辱我!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必须郑重地提醒您,我不是为了愉快才来到东京的!我的祖国,遭受日本侵略长达五十年,对中国人来说,审判日本战犯,是一项沉重、严肃的任务!决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卫勃:博士,那我也不得不再次提醒你,这样安排,是盟军最高统帅的意思。如果因为你拒绝这个安排而使中美关系陷入了不愉快,那将是非常遗憾的,你的政府也未必同意你的这种行为。”
梅汝璈:我拒绝接受这种不合理的安排!中国是受日本侵略最深、抗战最久、牺牲最大的国家。而英国只是一味地忍让和投降!中国应有的席位,竟然降低到了一贯只知道向日本投降的英国之下,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不相信中国政府会同意这个安排。同时,我也怀疑这个安排真正是最高统帅做出的。”
见梅汝璈愤然脱下象征着权力的黑色丝质法袍,拒绝“彩排”,审判长不得不做出让步:十分钟后给你答复。
真实的审判过程还没有开始,单是一个座次,梅汝璈就进行了激烈的争辩,如果反馈回来的消息依然没有改变,或者是改变了却仍旧不是公平的安排,他应该怎么办?
如何才能得到公平的结果?真替梅汝璈捏一把汗!
梅汝璈在办公室内依窗而立,目光望向窗外,思绪复杂,手中的香烟已经积了很长一节烟灰。他在思考……
卫勃敲门而入,突然的门响,令梅汝璈的思绪突然中断,烟灰瞬间抖落!这个场景向我们展示了梅汝璈的焦虑、担忧以及他当时所承受的压力。
只见梅汝璈从容地拈灭香烟,这一动作告诉我们,不管结果如何,他依然会坚持到底,绝不妥协。
卫勃带来的消息是安慰性的:我们只是拍一些照片,非正式的,今晚可以再讨论一下……
(第三轮较量)
梅汝璈的回答:我决不能出席这样的座次安排!
“全世界的摄影记者和新闻记者都等在审判大厅,他们必定要拍照报导,一旦明日见报便是既成事实。所以我决不能接受!”
“当这些宣传和报导到了中国,你知道会怎么样吗?所有中国人都会责难我的软弱,我的无能!如果我同意了这个安排,那么我就侮辱了我的国家,我就侮辱了所有中国人为抗击日本侵略所付出的代价、牺牲、努力和坚持,一切一切!”
“我绝对不会出席彩排!至于我自己,我可以向政府请示,如果不支持,我将马上辞职!卫勃爵士,你明白吗?”
面对梅汝璈的激辩,审判长也无以为对,面露惭色。
他终于再次做出了让步。
梅汝璈第二次将大衣换下,他重重将衣服一握的眼神充满誓死一争的决心,令人敬佩,也令人感伤。
可以说,刘松仁把梅汝璈当时因中国国力弱而遭人歧视,以及由此付出的种种巨大努力和内心所受的煎熬,表现得非常到位。
此时的梅汝璈,甚至让我们联想到了我们的周总理.....
等待开庭预演仪式已经推迟了约半个小时,审判大厅里的人们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承担得起推迟明天正式开庭的严重后果,因为这个日期已经向全世界宣布了。
已经是下午5时了!令人窒息的时间!
命运,不一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梅汝傲心里也没底是否能赢得这步胜利——刘松仁再次将梅汝傲的忧虑,无奈与彷徨表现得很真实!
当卫勃第三次来到办公室,他盯着梅汝璈一字一句地说:“你胜利了,你的国家应当为有你这样的斗士而自豪。兄弟们同意你的意见,预演就按受降签字国次序进行。”
一个争论多日、僵持很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我不是斗士, 是法官,中国的法官!”这是梅汝傲平静的回答。
这是一场推迟了半个多小时才进行的预演,中外记者们纷纷拍照。
最后的胜利,当然是属于梅汝傲的——这个11人的法官团中最瘦小的法官,走在一群外国法官中间,他很坚定的坐在了应该属于中国人的位置上。梅汝傲捍卫中华民族尊严的骨气令所有其他法官对其肃然起敬。这也为最后量刑问题上,坚持法官的职责的演说打下了伏笔。